古人說“文章九命”,太悲觀了。其實中國有更為豐富的文章學,胡曉明簡單歸納為三個字:“專”“轉(zhuǎn)”“傳”。
“專”指的是專業(yè)、專家的文章,一般寫給小圈子里看。胡曉明表示,他對精密的學問討論懷有深深的敬意,但專家們的文章有時缺乏花樣、文采和個人的心性情意。如果天下所有的文章都只有專家之文,那絕不是中國文章學的真諦。
“磚”文則有兩種狀態(tài),一種是以批評為目的的文章,另一種是唯恐天下不亂,博取眼球的文章。這兩種文章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和負面影響。
“轉(zhuǎn)”指的是時效性、話題性和聳動性的文章。這類文章希望得到迅速的點贊和現(xiàn)世的聲譽回報,但往往速朽。黃庭堅曾說:“炒沙作糜終不飽,鏤冰文章費工巧。”
中國古代閱讀學傳統(tǒng)主張讀經(jīng)典作品,如經(jīng)部文章、前四史和屈原、陶淵明、李白、杜甫、蘇軾等人的詩歌。胡曉明感嘆,自己因微信閱讀方式的改變而心態(tài)浮躁,無法真正沉淀什么。
最后一種是“傳”,不僅是傳播,更是傳世之文。中國詩史上傳為佳話的“旗亭傳唱”“老嫗能解”,都是借助音樂之力和通俗之勢獲得最大化的傳播。中國文章還利用漢字的優(yōu)越性加大傳播力度。胡曉明提到,錢鍾書和楊聯(lián)陞的研究啟發(fā)了他,從“專”“轉(zhuǎn)”“傳”三個字中講出大道理。
專家之文過于封閉,自然變換為“轉(zhuǎn)”家之文;“轉(zhuǎn)”家之文過于輕淺流俗,又會生出一種要求,即真正傳世之文。西晉杜元凱刻石碑,試圖超越滄海桑田的變化以追求傳世。司馬遷也自信他的文章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。
《世說新語》中有一個“不負如來”的故事,講述了支愍度和傖道人為了迎合南方人心理而編造理論,最終悔悟的故事。胡曉明引用這個故事,表示自己平生足以自慰的事情是沒有自樹新義,以負如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