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最后一次見到母親是在鎮(zhèn)上的長途汽車站。那年我13歲,書包里塞著攢了半年的零花錢,腳上的布鞋磨破了邊。她追著車跑了幾步,聲音被發(fā)動機的轟鳴碾碎:“靜雯,媽沒本事,但家里實在供不起你讀書了……”我沒回頭,指甲掐進手心,眼淚混著塵土黏在臉上。
在義烏的流水線上,我每天組裝800個打火機,手指被金屬片劃出的血痕結(jié)成暗紅的痂。夜里縮在八人間宿舍的上鋪,聽著室友們給家里打電話,我總把被子蒙過頭頂。十七歲生日那天,母親托老鄉(xiāng)捎來一袋炒花生,我原封不動扔進了垃圾桶。
2023年深冬,我在杭州的出租屋里發(fā)高燒。抬手按滅鬧鐘時,右臂突然像灌了鉛。三個月后,我蜷縮在病床上,看著鏡子里歪斜的嘴角——像極了小時候母親生氣時抿緊的唇線?!皾u凍癥?!贬t(yī)生吐出這三個字時,我正盯著診室墻上的裂縫。那道裂縫從天花板斜劈到墻角,像極了我離家那晚母親臉上未干的淚痕。護士遞來紙巾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咬破了嘴唇。
母親連夜從湖南趕來。她佝僂著背往病房搬電飯鍋時,我別過頭冷笑:“現(xiàn)在裝什么慈母?當年把我扔給外婆的時候怎么不心疼?”她手里的保溫桶“咣當”砸在地上,滾燙的雞湯漫過瓷磚縫,氤氳的熱氣里,我瞥見她手背燙紅了一片。
病情迅速惡化。某天清晨,我發(fā)現(xiàn)連吞咽稀粥都要耗盡全身力氣。母親蹲在病床邊,用棉簽蘸水潤著我的嘴唇,突然哽咽:“你小時候發(fā)燒,也是這樣喂你喝米湯……”我閉上眼,假裝沒看見她鬢角的白發(fā)。
2025年立春那天,監(jiān)護儀的警報聲刺破凌晨的寂靜。我能感覺到生命正從指尖流逝,卻拼盡全力抓住母親的手。她手心的繭子硌得我生疼——那是常年種地留下的,和記憶里幫我扎辮子的那雙手截然不同?!皨?,推我去窗邊看看玉蘭吧?!蔽屹M力地翕動嘴唇。她手忙腳亂地搖起床頭,輪椅碾過滿地藥瓶時發(fā)出細碎的悲鳴。窗外光禿禿的枝椏上,只有一朵早開的玉蘭在寒風里瑟縮,像極了當年別在我書包上的絹花。
她突然把臉埋進我枯瘦的掌心,溫熱的液體滲進指縫:“當年你爸欠債,媽不是故意丟下你……”監(jiān)護儀的心跳曲線劇烈波動,我想替她擦淚,卻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。
2月22日深夜,母親抱著我的骨灰盒站在老屋門前。堂屋的燈泡晃得人眼暈,她對著空蕩蕩的八仙桌喃喃:“雯雯怕黑,得給她留盞燈?!?/p>
三天后,我在朋友圈刷到她拍的視頻。鏡頭掃過我的梳妝臺、掉漆的衣柜,最后定格在窗臺上的玻璃罐——里面裝著去年秋天我給她折的千紙鶴。她的聲音混著山風傳來:“媽要離開這里了,帶著你去看海?!?/p>
月光漫過老屋斑駁的墻皮,那只裝著千紙鶴的玻璃罐突然傾倒。夜風卷起彩紙掠過窗欞,恍惚間,我仿佛又看見13歲的自己,背著書包奔向遠方的晨光。
10月底26歲漸凍癥女生逐漸學會面對死亡登上熱搜。當事人陳靜雯是湖南懷化人,因長期臥床,肌肉萎縮,一米六的個子,體重只有70多斤。
2024-11-11 11:23:3026歲漸凍癥女孩稱要坦然面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