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榮譽感總能沖淡一切,“大家都是一邊手發(fā)著抖,一邊又爭著搬炸藥球。”
只是,他放不下寫作。當時核基地代號為“箱子”,因為保密要求,他不能發(fā)表文章,感到“很是苦悶”。于是,他在紙上寫稿,寫天體轉(zhuǎn)動、植物生長、天氣變換,寫宇宙間的奧秘。他用線把稿紙縫成一本書,手寫目錄和頁碼,用花體字寫了書名,封面是手繪海景圖——那是高原看不見的景色。
1970年,“文革”風刮進高原,魏世杰含冤入獄,一年零兩個月的獄中生活,還是文字伴他度過。當時,手頭僅有的文字是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,他來回讀,連注解也不放過,后來,原房主糊墻用的幾張殘缺不全的報紙,成為他新的精神食糧。
他還買通看守去書店買書,不識字的看守挑中達爾文的《物種起源》,他喜出望外,“我信任書里的話,自然是進化的,人類社會也不例外?!?/p>
他數(shù)得出一些節(jié)點,在“箱子”的前十年,原子彈爆炸了,氫彈爆炸了;最后兩年,這個原本機密的單位設立了宣傳部,因為懂技術又擅長文字,他被任命為宣傳部副部長,統(tǒng)籌了鄧稼先離世的報道,讓大眾知道了這個隱姓埋名的群體。
后來,世界形勢發(fā)生變化,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,國家的工作重點轉(zhuǎn)移到經(jīng)濟建設,部分核工業(yè)由軍用轉(zhuǎn)向民用,一些“箱子”被打開,里面的人陸續(xù)走了出來。
走出“箱子”的人,從事各行各業(yè),同事問他,將來要做龍還是做蟲?他想著回去照顧家人,“做不了龍,做一條自己找食吃的小蟲吧?!?/p>
“龍也好,蟲也好,即便在世,也都是雙鬢斑白的老人?!比ツ臧菽辏恍╇娫挻虿煌?,他陸續(xù)收到同事離世的消息。
“隨著知情人士的離世,那段歷史會煙消云散?!毙液檬掷镞€有筆。他通過寫作為核基地的小人物樹碑立傳。小說《禁地青春》講述了中國核武器研發(fā)基地里,近百名青年工人、工程師和科學家的故事。書里,他寫絮絮叨叨的兒女情長,也寫驚心動魄的工作經(jīng)歷。后來,這本書被讀者稱為核基地小人物的“清明上河圖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