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玲終于拿到判決書,37歲的她期待著遠離那場噩夢。在鄉(xiāng)下的10年里,她每天忙于農(nóng)活,生活平靜而單調(diào)。偶爾,身體會不自覺地露出異樣:待在封閉的房間時頭疼得厲害,有時會突然生氣想摔東西,看見陌生男性會下意識躲開。村民發(fā)現(xiàn)這個女人10年來從未離開過村子,也沒有人來看過她。
2024年4月15日,湖南常德的民警在比對“失蹤人口”信息時發(fā)現(xiàn)了張玲的新動向。她被找到后,在派出所講述了自己從2010年起被關了近5年的經(jīng)歷。她曾是一名大學生,家在常德市區(qū),被一個叫鐘鵬的男人囚禁、侵犯,最終逃出來被人收留,并留在鄉(xiāng)下,過上了與失蹤前完全不同的生活。
4月25日,桃源縣警方將此立為刑事案件。鐘鵬因涉嫌非法拘禁罪被刑事拘留(因過追訴期未被起訴)。5月28日,檢察機關以涉嫌強奸罪批準逮捕鐘鵬。10月15日,桃源縣人民法院作出判決,鐘鵬犯強奸罪被判處15年有期徒刑。
案件之外,張玲與父母分離14年后終于再次相見。桃源縣婦聯(lián)計劃為張玲的家庭提供資金補助,介紹工作機會,幫助她早日融入社會。
在母親鄧潔的記憶里,2010年1月22日原本是個普通的日子。那天早上,張玲像往常一樣去上班,臨走前告訴媽媽發(fā)了工資就給她買新衣服。張玲從小懂事,父母開了家早餐店,她打小就自己上下學、做飯,照顧自己和弟弟。長大后,家人安排她的大學專業(yè)和工作,希望她能更好。畢業(yè)后,張玲想做導游,但家人擔心她曬黑,介紹她去做辦公室文員,還給她打扮相親。
張玲感激父母的付出,但也感到壓力。2010年大學畢業(yè)后,她在單位附近租房,刻意保持與家庭的距離。但在父母眼里,女兒聯(lián)系少了,有些反常。不久,父母發(fā)現(xiàn)張玲開始做起賣日用品的小生意,表現(xiàn)出野心。那時傳銷猖獗,家人擔心她被騙,不再允許她獨自在外住,讓弟弟接送她上下班。張玲解釋是賺零花錢,但家人更加懷疑。一個月后,親戚們把她堵在房間里,強迫她看反傳銷影片,逼她交出頭目的電話,甚至拆下了她的手機卡。
委屈和壓抑讓張玲產(chǎn)生了強烈的逃離念頭。她找到了鐘鵬——一個“路子很廣”的中年男人,對方告訴她可以在長沙找到高薪工作。2010年1月22日,帶著憧憬,張玲搭上了去漆河鎮(zhèn)的汽車。當天下午,鄧潔沒有等到女兒回家。最初幾天,家人以為她只是去朋友家小住,直到春節(jié)都不見蹤影,正月十五左右他們決定報警。
這時,張玲已被鐘鵬鎖在屋里30多天。事發(fā)當天,鐘鵬帶她來到一處院子,院墻邊上是田地,四周幾乎沒有鄰居。院子里有棟二層小樓,所有窗戶都用鋼筋封著。鐘鵬帶她上二樓,推她進一間小屋,搶走包和手機,拔下電話卡,關上門落鎖。
張玲本能地砸門大喊,聲音太大,鐘鵬威脅要弄死她。她被困在一個只能容下單人床的房間里,后來換到稍大的房間,里面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只排泄用的紅色塑料桶。第一晚,鐘鵬就強行與她發(fā)生性關系。每隔一周,這種侵犯就會發(fā)生一次,她感到羞恥和憎恨。她嘗試過絕食,但最后敗給了求生本能。她幻想有人來救她,但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。
據(jù)判決書,現(xiàn)場勘驗筆錄顯示,張玲被拘禁的地方位于二樓,樓梯中間可見帶鎖的木門,居住房間狹窄、門窗封閉。鐘鵬的女兒在證言里提到,鐘鵬不準張玲下樓,家里來外人時,鐘鵬會讓張玲躲在房間不要發(fā)出聲音。后來,鐘鵬又把二樓的走廊用紅磚砌了面墻,只留出縫隙透氣。
村里通往小樓的路鮮少有車經(jīng)過。鐘鵬的大哥形容自己的幺弟是“仇人”。鐘鵬平時關門閉戶,過年打了豆腐給他也不讓進。在這間“牢房”里,張玲的時間變得漫長,希望被消磨殆盡。她常常感到呼吸困難,視力變差,甚至出現(xiàn)幻覺。偶爾雨下得猛烈,她才能獲得不到一分鐘的放風時間。
女兒失蹤后,鄧潔多次夢見她,不停說著“媽媽你救我”。張玲失蹤的前三年,她和丈夫四處尋找線索,但始終沒有結果。此時的張玲連記憶中家人的樣子都開始模糊,她麻木地等待著機會。她失去了一切,自由、尊嚴、人格,就連陽光和新鮮空氣都成了奢求。時間尺度混亂,她無法準確計算被關了多久。
張玲意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懷孕了。鐘鵬告訴她,如果生下一個男孩就放她走。懷孕后,鐘鵬的妻子問起丈夫那是誰的孩子,鐘鵬回答這是“借母生子”。這對母女成為了囚禁張玲的幫兇。張玲不再嫌棄飯菜,給什么就吃什么,“總得先活下去?!?/p>
2010年10月的一天夜里,鐘鵬帶即將臨盆的張玲去了一個四面漏風的木板房,找來一個接生的老太太。張玲摟了一下剛出生的女兒,再也沒了力氣。鐘鵬沒放走她,女兒的成長她只能靠聲音想象。一次,鐘鵬的妻子送飯時女兒也跟進來了,一看到張玲就開始哭。這是她被囚禁4年多里唯一一次見到女兒。
2014年10月,張玲被帶到桃源縣熱市鎮(zhèn)的一座村莊,63歲的“廟主”薛丹等來了一位新香客。女孩瘦弱,眼神直愣愣的,不敢一個人出門。三天后,鐘鵬再來要把張玲帶走時,女孩拼命搖頭,滿眼恐懼。薛丹不忍心讓她離開,提出借錢給鐘鵬,讓張玲多留幾日。此后,鐘鵬又來過幾次,每一次張玲都東躲西藏。薛丹讓張玲報警、找家人,張玲卻直搖頭。
她聯(lián)系過媽媽,但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的聲音。至于報警,她覺得無力,況且鐘鵬也威脅過報警就傷害家人。她重獲自由,卻難以適應。接近5年的經(jīng)歷讓她很難再去信任別人。薛丹一家人對她關心備至,半年后,張玲終于能勉強交流。她洗了近5年來第一個熱水澡,白天勞動,晚上睡覺,沒人再打罵她。
日子一天天過去,張玲說話時開始帶著笑容直視對方。她種上了辣椒、毛豆這些常吃的菜,還種了兩棵盛放的玫紅色月季。但有些傷痛仍會時不時冒出頭來。廁所有異味,她不想上;大風把門吹得響,她會害怕。陌生的男人來家里收廢品,她鐵著臉趕他走,怕又遇到壞人。
2018年,她和薛丹的大兒子成為夫妻,有了兒子。即使面對丈夫,張玲也無法完全放下戒備。性是痛苦的,平時他們分房睡。她牽掛和鐘鵬生下的女兒,現(xiàn)在沒人能阻止她們相見了,但因為陌生,女兒不想與自己生活,只在周末才來一天。她珍惜這短暫的相處時光,只是有時候,看到女兒那張跟鐘鵬相像的面容,頭就開始疼。
今年4月,“失蹤人口”張玲在鎮(zhèn)上派出所給兒子辦戶口,錄入了自己的信息。幾天后,警察確認她的身份,這個離家14年的女孩終于被找到了。第二天,張玲家人趕到派出所“認親”。張玲第一眼就認到了媽媽,兩人抱著大哭。鄧潔發(fā)現(xiàn),曾經(jīng)體面的女兒胖了、黑了,走路低著頭,口音變成了桃源話。
媽媽把她帶回家,但在干凈整潔的房間里張玲顯得格格不入。房子是2003年之后買的,廁所沒有一塊水漬,客廳墻上貼著壁紙,電視上蓋著防塵布。鄧潔還保留著女兒的一套碎花睡衣、一件上衣、幾張照片和那臺筆記本電腦作為念想。張玲卻早就忘了怎么開機打字。
現(xiàn)在,張玲最拿手的是播種、收割、洗衣和做飯。鄧潔給她買了幾套風衣和毛衣,整齊疊好,想彌補女兒,讓她重新光鮮起來。張玲一件沒要,這些新衣穿上干活不方便。如今,她更習慣挽起袖子走在鄉(xiāng)下的小路上,隨手摘一些野果搓兩下就放進嘴里嘗。
鄧潔覺得女兒變化太大了。兩人還沒聊多久,張玲就要進屋自己待著。婦科檢查結果還沒出來張玲就急著要走。一天凌晨,她坐在客廳把起夜的張忠凱嚇了一跳。張忠凱問:“你怎么不睡覺啊?”張玲說:“我想回去。”臨走前,她還拎了好幾兜魚和肉帶回去給婆婆一家吃。
鄧潔愿意接納女兒的新家庭,承諾幫她帶孩子,也可以聯(lián)系一切能聯(lián)系的人介紹工作。但只有張玲清楚,走出來根本沒那么簡單。光是重新面對家人,就已經(jīng)很難了。某種程度上,是她主動選擇了封閉。在農(nóng)村的家里,她不用擔心遇到陌生人,那會讓她感到緊張。偶爾她還是會被噩夢驚醒,至今依然不敢獨自散步,但只要身處家中,她就能獲得寧靜,還有她曾經(jīng)渴求的安全感。
她把自己的生活半徑縮小,重獲自由的10年間,她甚至沒有去過縣城,連鎮(zhèn)上的集市也鮮有到達。這10年,她更熟悉泥濘的小路,山間的羊群,以及自己的新家人。更重要的是,在這里,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被尊重和話語權。薛丹一家都覺得張玲聰明能干,不管是燒火做飯還是家里的存折密碼,大事小情都由她掌管。她規(guī)劃著這個家庭的未來,讓丈夫去考電工證,53歲的丈夫照做,每天趴在桌前學習。
但她煩惱的還有眼下現(xiàn)實且粗糲的清苦生活。今年72歲的薛丹視力退化,右手骨折過,干不了體力活。丈夫身體也在變差,不再外出務工,家里沒有收入,全靠幾萬元存款過活。她不得不考慮重新回到城市謀一份生計,盡管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扎進人群,告別恐懼。
有關部門正在提供幫助。桃源縣婦聯(lián)正在幫助張玲尋找工作機會,教育局則安排了張玲的女兒轉學到熱市鎮(zhèn),并和婦聯(lián)一起給女孩做了心理疏導,讓她慢慢接受真相,回到母親身邊生活。
收到判決書的當天,張玲帶女兒去派出所改名字,不再姓“鐘”,隨了丈夫的姓。她說女兒很懂事,也很適應新學校的環(huán)境,月考全班第一。這讓她想起自己在大學時不??甲C的日子,偶爾她還會想起大學畢業(yè)時做導游、到處走一走的計劃,久違的沖動隨即生起,又一瞬而過——院前的菜園還等著她打理,天色不早了,她生起火,為一家人準備晚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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