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霸王別姬》的蝶衣與菊仙,一對“怨女”,一雙“苦命”,為了一份情拉扯半生,某種程度上,蝶衣與菊仙是鏡像的彼此。
蝶衣第一眼看到菊仙的時候,就表達(dá)出最直接的厭棄。電影《霸王別姬》三人第一次正面交鋒是一場重頭戲,小樓在花滿樓逞了霸王,菊仙在戲院后臺初見蝶衣,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扔在地上的繡花鞋。
蝶衣視角,菊仙擁有先天的勝算
小說里,在這場正式會面前,對蝶衣的心理多次鋪墊。一開始,蝶衣發(fā)現(xiàn)小樓的茶壺并不是平素里常用的那只,上面描了菊花。小樓不掩風(fēng)流
“人家送的”。
書中寫道“蝶衣視線沿茶壺輕游至小樓,滿腹疑團(tuán)?!?/p>
這時候,蝶衣還不曾想過,小樓會把感情投入到另一個人身上。
很快,這份疑慮得到印證。小樓在八大胡同為菊仙打出了名,臉上還掛了彩。
蝶衣這邊和師哥計(jì)算差一年、一個月、一天、一個時辰,都不叫一輩子,唱戲可是一輩子的事。另一邊,菊仙坐在臺下,來捧小樓的場。蝶衣一眼便捕捉到了這個艷麗的女子
“不正路的坐姿,眉目傳情的對象,忽地泛了一絲笑意,佯嗔薄喜,不要臉,這樣地勾引男人,苛求保護(hù)。還磕了一地瓜子殼兒?!?/p>
扔出繡花鞋之前,蝶衣是如此看不上菊仙,這份嫌棄來自于菊仙分割了小樓,也來自于菊仙的出身。蝶衣是角兒,菊仙是什么,煙花巷柳的風(fēng)塵女子。蝶衣在劇院里受人擁戴,菊仙在花滿樓里被人力捧。
小豆子之所以成為蝶衣,因?yàn)樗?,一個青樓女子,把幼年的小豆子帶給了師傅,從此杳無音信。娘,冰天雪地里,切斷了他的第六指,也斬?cái)嗔四缸拥木?。小豆子骨子里,厭棄那個腌臜的地方,他出生于此,洗刷不掉的人生污點(diǎn)。成人后的蝶衣,更是對出身青樓的菊仙“生理性”嫌棄。
其次,蝶衣嫉妒。從小師哥是拼命保護(hù)小豆子的,如今師哥竟為了菊仙在花街柳巷出頭,蝶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(jī)。菊仙具備一切可以“搶走”師哥的條件,艷麗的美貌,潑辣的性格,而且,對這份感情,菊仙是認(rèn)真的。
什么能阻擋一個女人對感情的執(zhí)著,正如沒人能阻止蝶衣對小樓赴湯蹈火,菊仙也一門子心思奔赴小樓。當(dāng)然,更重要的,菊仙擁有先天制勝法寶,她可以成為他真正的妻。
從此,蝶衣的人生多了一個菊仙,不愿意也不行,菊仙與小樓總是合體出現(xiàn)。
菊仙視角,蝶衣是情感威脅,也是母性歸宿
無論是小說,還是電影,菊仙的出場都像一位“女俠”。她風(fēng)情萬種,卻剛毅驕傲。菊仙把所有身家給了老鴇為自己贖身,踩著一雙白襪子走出花滿樓,后半生任憑造化,也不再沉淪在那醉生夢死之地。
菊仙雖然是中途出場的一個“第三者”,但李碧華并沒有吝嗇筆墨,《霸王別姬》的故事里,菊仙是唯一真正活在現(xiàn)實(shí)里的人物,不像蝶衣徘徊于瘋魔的戲里戲外,菊仙清醒的很,始終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也始終明白蝶衣在她的婚姻里是怎樣的存在。
菊仙決定托付于小樓,是在捧場看戲之后。花滿樓的小樓,縱然護(hù)了她,但那也許是男人逞英雄的一時豪爽。而戲院里,面對鬧場的觀眾,小樓對她做出的“不要怕”手勢,讓她堅(jiān)定地找到了未來的依靠。有這個男人在,她的心就定了。臺上,虞姬與霸王痛飲一杯,患難與共;臺下,菊仙心屬小樓,生死追隨。
蝶衣與菊仙的會面火藥味太足了,見慣風(fēng)雨的菊仙怎會不知蝶衣是何意?!熬障尚〗恪保乱豢谝宦暤慕兄?,把關(guān)系拉得老遠(yuǎn),仿佛要把小樓和菊仙之間的關(guān)系隔出千山萬壑。聽到菊仙贖身,蝶衣故作鎮(zhèn)定地用牙刷清潔著頭面,一邊覷著小樓。
“忽見小樓面色一凝,大事不好了”。小樓答應(yīng)了,承擔(dān)了男人的責(zé)任,成為了菊仙的霸王。
“菊仙小姐,我送你一雙鞋吧。”
蝶衣用一雙自己的繡鞋羞辱菊仙。菊仙怎能不懂,一邊打著圓場,一邊抱緊小樓。就這樣,菊仙把自己的后半生交付。
對菊仙而言,蝶衣正是這段感情的威脅。蝶衣付諸一切從袁四爺那里尋回的寶劍掛在家里,正是每天都提醒菊仙,她是“后來者”。
菊仙對小樓也是真心實(shí)意,小樓被日本人帶走后,菊仙請蝶衣出山相救,兩個人第一次挑明了心意,做下只要救出小樓,菊仙就離開的君子協(xié)議。可惜,一根筋的小樓誤會蝶衣,與菊仙夫妻情深。蝶衣傷得很深,菊仙滿懷愧疚,但菊仙也是現(xiàn)實(shí)的,她想要一個平凡且正常的婚姻,所以她食言。
菊仙的食言最終得到了報(bào)應(yīng),她的孩子沒了。
“她當(dāng)然記得二人轉(zhuǎn)身朝林子路口的黃包車走去時,身后那雙怨毒的眼睛,刺得背心一片斑斕”。
于是,在蝶衣出現(xiàn)危難的時候,菊仙極力相救,她總能找到問題的關(guān)鍵,就像救小樓,找蝶衣是關(guān)鍵,救蝶衣,自然要找袁四爺。
菊仙看蝶衣,有危機(jī),也有愧疚,更有憐惜。小樓對蝶衣的情感保持距離,刻意閃躲,不愿明示,但菊仙看懂蝶衣的無奈和癡心。一方面是情感的惺惺相惜,另一方面是失去孩子后母性爆發(fā),菊仙面對戒煙的蝶衣,流露出真摯的疼惜。
胡言亂語的蝶衣,渾身寒顫的蝶衣,意識不清的蝶衣,在菊仙的懷里就是那個冰天雪地里找娘的小豆子。菊仙聲聲喚著
“快好了快好了,傻孩子?!?/p>
那一刻,菊仙把母性的愛給了蝶衣,蝶衣朦朧中將最脆弱的一面展現(xiàn)給菊仙,兩個人坦誠真摯,不再隔閡著小樓。蝶衣清醒后,菊仙保持著原有的距離,更能體現(xiàn)出彼此懂得心意和分寸。這份理解,是小樓無法給予他們的,也只能屬于菊仙、蝶衣兩人,既有邊界,又有體諒。
鏡像彼此,塵世相依
菊仙與蝶衣的人生,就是這樣互相拉扯著。一方虧欠,一方補(bǔ)償,然后又繼續(xù)扯不清、理不斷,說到底都是因?yàn)橐粋€“情”字。
為什么不說是為了一個男人呢,對她們而言,小樓在她們?nèi)松写_實(shí)不可或缺,都是她們生命的“救命稻草”,因?yàn)樾堑拇嬖?,小豆子成為蝶衣,菊仙走出花滿樓。但其實(shí),小樓的出現(xiàn)是偶然,小樓的行為和舉動被復(fù)制的可能性很大,因?yàn)檫@是一個擁有血性的人都有可能做出的舉動,所以與其說他們離不開小樓,不如說他們都是以身還情、至情至性之人。
蝶衣與菊仙都可以甘愿為一段情賭上半生,乃至性命,非常人所能及,小樓才是拿到人生彩票的那個人,他不經(jīng)意的善舉,換來了兩個人的赴湯蹈火。
菊仙出身青樓不得已,如果她有自由,以她的決心和資質(zhì),也許能闖出屬于自己的一份天地。蝶衣,擁有菊仙奢侈的自由和體面,但是菊仙卻用后半生完成對前半生的洗滌,倔強(qiáng)地結(jié)束生命,捍衛(wèi)屬于自己的清白,現(xiàn)實(shí)里“姬”別“霸王”。
菊仙,擁有蝶衣奢望的妻子身份。無論如何小豆子也好,蝶衣也好,對小樓來說都是師弟,他是假霸王,配不上真虞姬。電影里,蝶衣轉(zhuǎn)身一別,曲終人散。小說里,蝶衣在小樓的語言里找到答案,小樓一直都明白,可蝶衣戲我難分,一生難辨。
菊仙、蝶衣都應(yīng)該早些看清,小樓不過是現(xiàn)實(shí)里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。兩個人耗盡一生,抗?fàn)幍牟皇潜舜吮还戏值母星?,而是一場被戲弄的命運(yùn)。
李碧華小說開篇“婊子無情,戲子無義”,戲子正是蝶衣,婊子則是菊仙,因?yàn)闀械碌男睦镆恢狈Q菊仙為“婊子”。戲班也罷,青樓也好,都是塵埃一般的小人物的歸宿。就像老舍筆下的《月牙兒》,良家婦女月牙兒在舊社會的命運(yùn)摧殘下,無奈淪為暗娼。菊仙與蝶衣對小樓的依附和追隨,與舊社會對女性的碾壓和輕視脫不開關(guān)系,而兩個人對情感的勇敢追求,又成為向命運(yùn)抗?fàn)幍囊话牙麆Α?/p>
無論是電影還是小說,小樓都是那個最普通、最現(xiàn)實(shí)、最無能的,作為舊社會的男性代表,他被賦予太多自身所不具備的特質(zhì),何嘗不是被命運(yùn)推入洪流的小人物,何嘗不是悲哀的呢。花滿樓,他是被架上去的假霸王,戲臺上,他是粉飾后的泥霸王,他拯救不了菊仙和蝶衣,面對命運(yùn)只能隨波逐流。
電影《霸王別姬》無疑至今仍是華語電影標(biāo)桿,張國榮、鞏俐飾演的蝶衣與菊仙堪稱教科書一般經(jīng)典。不瘋魔不成活的蝶衣,敢愛敢恨的菊仙,在塵世里映照著彼此,用自己的人生活出對方渴望的生命力。
“人間,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臉”。
每天上午,銅川的李艷華阿姨都會準(zhǔn)時重復(fù)一套動作:按摩、拉伸、數(shù)數(shù)……這套康復(fù)訓(xùn)練,她為兒媳張娟做了整整13年。
2025-06-04 13:15:1913年!她用一聲聲呼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