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12月8日深夜，巴厘島Sumberkima Hill度假村的夜班服務員第一次見到卡羅琳娜·克日扎克時，手里的房卡差點滑落。這個27歲的波蘭女子穿著寬松的裙子，卻遮不住嶙峋的骨架，雙眼陷在凹陷的眼窩里，突出的鎖骨像要撐破皮膚。她連站都站不穩(wěn)，酒店經(jīng)理伯納德·哈德波爾回憶說，他們只好扶著她進房間?？_琳娜提前用WhatsApp發(fā)來兩個要求：餐食必須送進房間，且只能是水果。工作人員忍不住問是否需要醫(yī)生，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拒絕。

接下來的48小時里，員工們成了最煎熬的旁觀者。他們按時送去裝滿芒果、木瓜的餐盒，看著這個體重僅22公斤的女人從偶爾能挪到陽臺，變成徹底臥床不起。第二天傍晚，前臺接到她的電話，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清：“能幫我翻個身嗎？我動不了了。”

12月11日清晨，因聯(lián)系不上卡羅琳娜而焦急的素食咖啡館老板托員工查看情況。推開房門時，陽光正照在地板上——卡羅琳娜蜷縮在那里，身體已經(jīng)僵硬，皮膚浮現(xiàn)出異常的斑點，原本的黑發(fā)大半變得灰白。法醫(yī)鑒定結果只有四個字：營養(yǎng)不良。

時間倒回2016年，19歲的卡羅琳娜還是英國利茲大學的學生。這個練過芭蕾、持有瑜伽教練資格證的女孩，正被青春期的身材焦慮裹挾。接觸純素食俱樂部后，她迅速迷上了“潔凈飲食”的概念。在網(wǎng)紅們的渲染下，她相信“只吃水果能凈化身心，還能治療厭食癥”，甚至有網(wǎng)紅明確告訴她這能讓月經(jīng)恢復。19歲生日那天，她徹底告別了谷物和肉類，冰箱里只剩下切成塊的水果。

社交媒體成了這場自我消耗的催化劑。她發(fā)布擺盤精致的水果碗照片，鏡頭里突出的鎖骨總能收獲贊美。粉絲的追捧讓她愈發(fā)偏執(zhí)，即便指甲開始發(fā)黃斷裂、牙齒出現(xiàn)黑洞，她也只在生食主義群里求助，而群友們卻歸咎于“日曬不足”“壓力太大”。

遠在波蘭的父母早已察覺異常。2018年春天，他們強行將體重跌破30公斤的女兒帶回華沙住院?？沙鲈寒斕?，卡羅琳娜就買了一公斤草莓當晚餐，與家人的爭吵最終變成冷戰(zhàn)。父母無奈地給她做生食蛋糕，她卻躲在房間里刷著“數(shù)字游民”的旅行視頻，夢想著逃離。

2024年成了卡羅琳娜人生的最后沖刺。先是在西班牙特內里費島，她收養(yǎng)的小貓跑丟，精神徹底崩潰；9月，她揣著所有積蓄來到巴厘島——這個被網(wǎng)紅們稱為“身心靈療愈圣地”的地方，滿街都是素食咖啡館和冷壓果汁店。在當?shù)鼐W(wǎng)紅聚會上，同為“果實主義者”的格雷厄姆第一眼就被她嚇?。骸八叩煤苈?，像隨時會摔倒，體重看著撐死27公斤?！奔幢阍谶@個包容極端飲食的圈子里，沒人覺得她“健康”，朋友們輪番勸說她就醫(yī)，卻都被拉黑或拒絕。

格雷厄姆透露，卡羅琳娜其實知道自己快不行了，曾多次詢問“不放棄水果的治療方法”。但她深陷的“果實主義”圈子，早已形成密不透風的信息繭房。直到生命最后一刻，她還在堅守這份執(zhí)念。酒店員工最后一次送水果時，看到她床頭擺著一本《生食治愈圣經(jīng)》，扉頁寫著2016年的字跡：“節(jié)食、排毒、凈化自己，順從自然”。只是這本書沒能告訴她，長期單一水果飲食會導致蛋白質、必需脂肪酸缺失，讓身體像空轉的機器逐漸崩潰。

卡羅琳娜的死并非個例。她的一位網(wǎng)友曾透露，自己因堅持生食導致腳部浮腫、骨質疏松，直到骨折才被迫恢復正常飲食。營養(yǎng)學家早已明確警示：水果中的酸性物質會腐蝕牙釉質，且缺乏B族維生素和鐵元素，長期單一食用必然導致營養(yǎng)不良。

更令人唏噓的是，早在2021年，就有網(wǎng)友在飲食失調論壇發(fā)帖擔憂她：“評論里全在夸她美，沒人在乎她快餓死了?！蹦切┰膭钏姆劢z，在她死后紛紛刪除留言，只留下她最后一條動態(tài)——巴厘島的日落配文：“終于找到靈魂的歸宿”。

如今，巴厘島的水果攤依舊擺滿芒果和蓮霧，只是再也不會有那個瘦骨嶙峋的女人來問“有沒有更甜的品種”。44斤的體重，8年的極端堅持，最終只留下一聲嘆息。